地處成渝兩地之間的小鎮球溪，曾因一道“球溪鯰魚”風靡四海。鼎盛時期，球溪人在外開的球溪鯰魚館多達上萬家。
但如今，盛景不復。球溪當地的鯰魚館銳減八成，僅存20多家，且多數生意比較冷清。
不久前，球溪鎮所在的內江市資中縣提出振興包括球溪鯰魚和魚溪鯰魚在內的資中鯰魚品牌，寄望重塑輝煌。
兩眼望著高速公路收費站，每當有異地牌照車輛駛出，路口顯眼位置幾家鯰魚餐館的老板都會站在公路旁招手示意，希望車上的人能停車吃飯。這是成渝高速球溪東收費站外經常可見的場景，然而，4月18日中午，有鯰魚餐館老板感嘆：“今天還沒開張，最近幾年的生意越來越難做了！”
▲ 4月18日中午，成渝高速球溪東收費站外的一家鯰魚餐館，老板守在店門前，等候客人前來。
盛極一時
成渝高速收費站外開起上百家鯰魚館  球溪人全國開魚館上萬家  
球溪鎮地處交通要道，穿鎮而過的老成渝公路早已更名為國道321，成渝高速在鎮上設有2個收費站，分別通達成渝。在當地人看來，球溪鯰魚的興起離不開老成渝公路，盛極一時的火爆更與成渝高速不無關系。
從事水產漁政工作30多年的資中縣水產漁政局副局長李東介紹，成渝高速通車前，來往成渝兩地的車輛都經過老成渝公路，沿途不少吃的也被過往司機記住，如郵亭鯽魚、資中鯰魚。“（流經）資中的沱江盛產鯰魚，最早是（上世紀）80年代在魚溪鎮天馬山，一條街開了二三十家餐館賣鯰魚。”李東說，當時農村很多地方還沒電燈，但天馬山的鯰魚餐館可謂“車水馬龍”，吃魚的人一波接一波，晚上“燈火輝煌”。“球溪河也盛產鯰魚，此后，球溪當地人也陸續在公路旁開起餐館，偶爾賣鯰魚。”
黃資萬是球溪鎮當地公認的球溪鯰魚第一人，如今他仍在當地一個小地名叫“四根黃桷樹”的地方開餐館賣鯰魚。“四根黃桷樹”位于球溪場鎮沿國道321線往資陽方向約3公里處，也是如今成渝高速球溪西收費站所在位置。1988年，他在“四根黃桷樹”開起了第一家餐館。“最初沒賣魚，但路通了，經常有司機問我賣不賣魚。”黃資萬說，為此，他賣起花鰱和白鰱。為了味道更好，他還經常去自貢富順買回香辣醬，用于做魚。“生意好起來后，四根黃桷樹又有人開了幾家餐館，有的也賣魚。1991年，我開始賣鯰魚。”
“但球溪鯰魚火起來，還是因為成渝高速。”李東說，1995年，四川第一條高速成渝高速通車后，過往車輛改走高速公路，天馬山的鯰魚館便衰落了。“但資中的鯰魚在成渝線上已有了名氣，過往車輛途經資中時仍會找鯰魚餐館。有經商頭腦的球溪人很快便在高速路口開起上百家鯰魚餐館。”
在成渝高速球溪東收費站外，1987年便開起餐館的張旭如今經營著一家鯰魚餐館。據他介紹，“那時，成渝高速車流量很大，所以生意都很好。其中，不少人是慕名而來，覺得到了球溪不下高速吃球溪鯰魚，是遺憾。”
在球溪鯰魚被南來北往的司機口口相傳，美名遠揚的同時，球溪當地便有人開始走出去。
“走出去的這批人，不是在高速路口，就是一些車流量大的國省干道或旅游通道，或者到一些大城市。”如今在云南香格里拉經營者一家川味魚館的姚女士便是較早一批外出開魚館的球溪人，此前她還曾在峨眉山經營“球溪鯰魚館”10多年。
去年，姚女士還曾組織數十名在外經營了20年以上的“球溪河老鯰魚人”聚會。“出去20多年都沒聚過，很多人也聯系不上，所以只聚了幾十個。”她說，在聚會前一年，她還專門用了2個多月時間，去九寨溝、瀘沽湖、川藏線、重慶仙女山及湖北等地轉了轉。“這些地方都有球溪人，他們在當地經營著魚館。”
“球溪人都會做魚，雖然學做好難一些，但學會很容易。”廚師出生的張剛說，球溪鯰魚火起來后，看著球溪本地或外出經營球溪鯰魚餐館的人都掙到了錢，便有越來越多的球溪人走出去，在外地經營球溪鯰魚餐館。據他了解，10多年前，球溪人在外經營的球溪鯰魚餐館便有上萬家，球溪鯰魚餐館開到了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及湖北、云南、貴州、重慶等地及四川境內的不少高速路口、旅游通道和景區，年產值至少數億元。而這，還不包括外地人打著“球溪鯰魚”品牌經營的魚館。
▲ 成渝高速球溪東收費站外，國道321線兩旁經營的鯰魚餐館生意清淡，沒了往日的輝煌。
走向衰敗
球溪當地鯰魚餐館銳減八成    在外的如今不少不打“球溪鯰魚”品牌
然而，在興盛多年后，球溪當地的鯰魚餐館已是越來越少。4月18日中午，成都商報記者在成渝高速球溪東、西兩個收費站外發現，雖然仍能看見不少鯰魚餐館打著巨幅招牌，但生意比較冷清，不少餐館都不見客人就餐。公路兩旁，還有不少掛有鯰魚標志或店招的門店早已關門閉戶，能明顯看出已數年未經營。
中午時分，幾乎每家鯰魚餐館門口都有人守著，兩眼望著高速公路收費站的方向，每當有異地牌照車輛駛來，他們便上前站在公路邊招手示意，希望車上的人能停車吃飯。然而，很少有異地牌照車輛駛來。
“今天還沒開張，最近幾年的生意越來越難做了。”13時許，球溪東收費站外顯眼位置的一家鯰魚餐館老板說，鯰魚餐館的生意越來越淡，有時一個月甚至有七八天開不了張。
據鯰魚餐館的老板們介紹，如今，球溪當地仍在經營的鯰魚餐館僅有20多家，相比頂峰時期的上百家銳減了八成。除了幾家的生意靠回頭客或自己的圈子維持較好外，多數鯰魚餐館的生意都比較冷清。
不止球溪當地的鯰魚餐館生意越來越淡，如今，在外地的球溪鯰魚餐館生意也越來越不好做，他們有的甚至不敢打“球溪鯰魚”這個品牌了。如今在湖北宜昌經營著一家石鍋魚府的李長青也是從球溪走出去的，此前他曾在廣漢、射洪、重慶等地經營球溪鯰魚館近20年。“剛出去的人，都打‘球溪鯰魚’這個招牌，比如我出去就打‘球溪河李鯰魚’，還有打‘球溪河周鯰魚’、‘球溪河朱鯰魚’等的，那時全國各地球溪人開的球溪鯰魚餐館估計上萬家，不少人也靠賣魚掙到了錢，多的上千萬。”如今，連他也不敢打“球溪鯰魚”這個品牌了。“據我了解，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如今不再或不敢打‘球溪鯰魚’這一招牌。”
李東及李相民、姚女士等多名仍在球溪當地或外地經營魚餐館的老板也了解到，如今，確實有不少球溪人在外不再或不敢打著“球溪鯰魚”這一招牌做生意，球溪鯰魚的名聲越來越小。“現在球溪鯰魚在外的名聲是壞的多，好的少，至少有50%至60%沒打‘球溪鯰魚’這個招牌了。”李相民說。
“感覺很痛心，自己都不敢打自己的招牌了。”張剛說，最近一段時間，他利用微信群將在全國各地經營魚餐館的約3000個球溪人聚在了一起，但群內約有三分之一如今不再打“球溪鯰魚”這一品牌。“到了樂山就打三江魚，到了雅安就打雅魚，但開館子的還是球溪人。”
▲ 成渝高速球溪東收費站外，不少鯰魚餐館都在顯眼位置打著“野生鯰魚”，但當地不少經營戶說，如今野生鯰魚難尋。
衰敗原因
高速路網完善分走客流  “宰客”臭名嚇退客人
那么，球溪鯰魚為何會衰落至今天這種局面呢？
在球溪當地的鯰魚餐館大多數經營戶都認為，高速公路路網完善是主要原因。在他們看來，隨著成南、成自瀘等高速公路的相繼開通，成渝高速的車流量銳減，依托成渝高速生存的球溪當地鯰魚餐館便被分走了大量客流。“途經球溪的車少了，下高速品嘗球溪鯰魚的人也自然就少了，生意自然就不好做了。”
張剛、黃資萬、李相民等人經營的鯰魚餐館在球溪當地還比較知名，在他們看來，球溪鯰魚味道好，但宰客現象突出，球溪鯰魚便夾雜著這樣既好又不好的名聲火起來的，但衰敗除了高速公路分流的影響，與多年來宰客現象在外形成的不好名聲也有很大關系。“來的客人多了，就宰客。后來，來的人想吃，但又擔心被宰，所以有人說‘來了球溪，不吃球溪鯰魚是遺憾，但吃了更是遺憾’。”張剛說，除了球溪當地，去外地開鯰魚餐館的很多球溪人也宰客，他們以賺錢為目的。“商家自己都不珍惜和保護自己的品牌，這也是球溪鯰魚衰敗的很重要原因。”
“別人要宰客，我不宰又做不走。在外面的不少人也是一個地方賺了錢，很快又換下一個地方，繼續宰客，所以名聲越來越不好。”據當地經營戶透露，球溪鯰魚餐館的宰客行為可謂五花八門，或短斤少兩，或以次充好冒充野生鯰魚，或在宰殺過程中趁客人不注意將添加事先宰好的魚加入增重。“雖然這些年收斂了很多，但球溪鯰魚在外的名聲越來也不好，說球溪鯰魚館都是‘敲棒棒’的。”
李東也認為，高速公路路網完善分走客流，再加上宰客的臭名，是球溪鯰魚衰敗的原因。在他看來，還有膳食結構改變、鯰魚品質下降等原因。“如今，魚的種類多了，海鮮也多了，大家生活中的選擇多了，吃鯰魚的也就少了。”李東說，球溪鯰魚火起來后，便有大量外地鯰魚進入。如今，沱江、球溪河的鯰魚很少甚至絕跡，本地養殖規模也從越來越小，包括球溪本地鯰魚餐館使用的鯰魚大部分都是湖北、廣東等地的雜交鯰，再加上喂養方法等，魚肉的品質無法得到保證。
▲ 4月18日，成渝高速球溪西收費站外的鯰魚餐館生意冷清。
▲ 成渝高速球溪東收費站附近的一家鯰魚餐館關門閉戶，已有多年未經營。
振興
欲重振鯰魚品牌  讓資中鯰魚重新“游”向全國
張剛除了經營球溪張媽鯰魚有限公司在全國各地的幾十家連鎖店，還辦起了球溪河三江鯰魚專合社。多年來，他一直認為，球溪鯰魚本可以做成百億產業，卻未能抓住時機，最終走向今天的衰落。而他，一直希望球溪鯰魚這一品牌能夠重振當年的輝煌，越做越大。
當地官方也看到了球溪鯰魚的衰落，今年4月8日，資中縣召開了資中鯰魚品牌振興規劃評審會，提出振興資中鯰魚，寄望重塑輝煌。“資中鯰魚包括球溪鯰魚和魚溪鯰魚，也是國家地理標志產品。”李東介紹，預計本月底，資中縣委托相關部門編制的資中鯰魚振興規劃將出爐。
李東說，根據評審時的初步規劃，資中鯰魚的振興將是全產業鏈的，既包括資中鯰魚養殖環節的品種保純育苗，建立鯰魚品質可追溯體系和生產標準，也包括餐飲方面的菜品研發等。此外，還結合漁旅融合，打造“鯰魚小鎮”等。
在張剛、黃資萬等人看來，包括球溪鯰魚在內的資中鯰魚要振興，首先得杜絕宰客現象，做到誠信經營。為此，李東也說，要振興資中鯰魚，相關部門也將規范資中當地鯰魚餐館的經營行為，做到誠信經營。此外，還將通過成立協會等方式，引導在外資中鯰魚餐館經營戶們也能誠信經營，共同維護資中鯰魚品牌的形象。
中國烹飪大師、內江市餐飲協會會長李光前看來，球溪鯰魚要重塑品牌，重現輝煌，必須重新開始。“首先，質量要跟上，食材上不能以次充好，讓顧客能找回當年的那種味道。”李光前說，此外，球溪鯰魚必須要不斷開發出新菜品迎合市場，在品味和服務上不斷提升檔次，杜絕宰客行為。“這樣，才能讓顧客想來吃，還敢來吃，才有可能重現輝煌。”
“政府打算牽頭振興這一品牌，那必須要創新，在菜品上換些花樣。”四川旅游學院烹飪學院院長周世中說，此外，必須規范經營、誠信經營，在市場上挽回名聲。同時，要加大包裝和宣傳，如宜賓燃面統一商標，提升服務質量后越做越好。“只做好這些還不夠，因為球溪鯰魚如果作為一道菜，流傳不久，必須要挖掘文化，有文化才有生命力。“
成都商報客戶端記者 姚永忠 攝影報道
原標題：那些年高速路口盛極一時的球溪鯰魚 都消失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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